红日-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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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二木跑到他们家去当面求人,汪洋父亲才知道这事儿,但显然,知道也没多大用,反而在汪洋后妈的挑拨下,把他对汪洋最后一点挂念给磨灭了。
等到双方都摸清了点意图后,对方知道高舜其实跟汪洋没有任何实质和法律上的关系后,对高舜想要了解汪洋事情的态度又三百六十度大转变:“那不行,这事儿不是你们小孩儿该知道的!一个两个都没成年,连自主行事能力都没有,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回去回去,你们要真是为了你们同学好,就想办法找他家里人来,实在不行,找他老师亲戚也行。”
“那见一面儿呢?”高舜见机换个要求,二木一听,眼睛都亮了,在旁不住点头。
对方看了看他俩,叹了口气,“我只能说,你们同学的这个情况确实特殊,现在一切都在调查当中,还没有定论,除非是他监护人来,不然……你们还是回去找他家里人来吧。”
眼看着他们要被驱逐了,二木急红了眼,愤怒地踹了一脚桌子腿:“干,家人家人,他家人要来,我们就不会在这了。我们要走了,就更不会有人来了,我、我们……对了,舜哥成年了,我们有自主行事能力。”
说到这茬儿,高舜也才意识到,自己在“牢笼”的两个月里,这具身体应该刚好跨过了十八岁。
可对方只狐疑地看了看他俩,还是摇头,只一个劲地说汪洋情况特殊,不能按常规条例走,他们真想帮他,就必须找他家人来。
但高舜却从这严丝合缝的拒绝里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门阀——汪洋未成年。
他低头沉吟了一下,拉着二木出门,走到办公室外面后,找了个没人的卫生间让二木守着,自己掏出怀里那个跟别针差不多大小的通讯器,点开后,直接转接到胡渣徐的频道上。
几秒后,胡渣徐懒洋洋的声音在那头响起,“熊娃子,到家了?”
“徐叔,帮我哥忙。”高舜沉声道。
胡渣徐好像听出高舜声音里的认真,不由也严肃了声音道:“怎么了?没安全到家?路上出事了?”
高舜快速否定,并将自己这边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这……你要我怎么帮?那小子是不是真没犯事儿,也不是你一句话能带过去的。”
高舜微微蹙眉,但也清楚胡渣徐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他避开这话题道:“徐叔,汪洋还没成年,你能想办法把汪洋的监护权给挪到我名下吗?”
“你……你自己还没成年吧?”胡渣徐惊讶。
“成年了,就在你送我回来的前几天。”高舜耐着性子道。
胡渣徐显然尴尬了一下,“哦……在牢笼的时候成年的啊……哈哈,怎么跟叔说一声呢?”
高舜不接话,两头都尴尬地沉默了一下,半晌,那头道:“这事不难办,但是,高舜……那孩子的事情……”
“徐叔,我要求不多,你把汪洋的监护权挪我名下,其他的我自己办。”
“行吧。”胡渣徐不知最后出于什么考虑,不再拦着高舜,“今天下午就给你弄好,剩下的事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是尽管说。”
“谢谢徐叔。”高舜挂断电话走出来。
二木期待地望着他,“舜哥……”
“等两个小时。”高舜瞥他一眼,带着他走出这个角落。
二木一喜,“有辙了?”
高舜看着他,点头又摇头,“试试看,先要了解情况,然后再说下一步,不管怎么样,要先把洋洋弄出来再说。”
说着,闭上了眼,开始养神。
直到眼睛闭上后,高舜的思维才像绝了堤的洪水一样,四处奔涌,涨得他脑仁发疼。一连串的事情在他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不停地闪过。
尤其他昨夜在车上看到的文件资料,像刻到关盘里的数据一样,牢牢地盘踞着他的大脑。如果、如果……如果更早一点看到这些数据,他一定不会这么贸贸然扔下汪洋就失踪两个月。高舜悔得肠子都青了。
汪洋在七岁前,还是有个美满的家庭的,父母双全,父亲经营一家体育器材厂,规模不算小,母亲是个舞蹈演员,没有什么名气,但人长得十分漂亮,汪洋应该就是继承了她的容貌。
但七岁后,他母亲忽然被爆和一个三流的小明星有染,当时在汪洋住的那一片里闹得沸沸扬扬。汪洋母亲是个刻苦的舞蹈演员,而且自身条件一直不错,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怀孕,也不会匆匆就嫁给了汪洋的父亲。
生下汪洋后,她曾经一度想要重新回到舞台上,但汪洋父亲并不支持,一来怕自己好不容易娶到的漂亮老婆跳舞跳着跳着,就撇下他们父子俩了。汪洋父亲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过一身铜臭的三流商人,他老婆又美又有才气,接着在舞蹈艺术圈里混,早晚会嫌弃自己。
二来,汪洋确实也小,爷爷奶奶也早就不在人世,根本没人能照顾他。最终,汪洋的母亲选择向生活妥协,一家三口表面上过得也算和和美美。
但从高舜拿到的资料里,他却能看到,汪洋母亲虽然回不去,但是却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汪洋身上,人生的整个重心都是围绕着汪洋在转。
而那段时间,正是汪洋父亲事业的上升期,经常不着家。等到汪洋父亲缓过神,想起家里还有娇妻爱子的时候,却也听到他们那片儿疯传的谣言:他老婆爬墙了。
他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声,赶回家又是质问又是诱哄,最后自然不可能从汪洋母亲嘴里问出什么,汪洋母亲根本就一门心思在培养汪洋,外面的疯言疯语,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过,又从哪里知道这谣言是从哪冒出来的。
汪洋父亲虽然面上相信了他妻子,但是心里却埋下了一根刺。自此,他也不想着发展事业了,天天准时回家守着妻子儿子做好丈夫。
一段时间过去,汪洋父亲的工厂出了生产上的问题,各种卖出去的器材都被强制退了回来,事业走向悬崖。
这时,一个女人衔着橄榄枝和大笔金钱出现在汪洋父亲的面前,出于感激,汪洋父亲对这个女人礼遇有加。正在这时,汪洋母亲爬墙出轨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不光是他住的那片了,就连他工厂里的工人,都见天儿别后八卦着老板漂亮老婆出轨给他戴绿帽子的事儿。
汪洋父亲急得上火,谣言传到最后,变成汪洋根本就不是汪洋父亲的种儿,是汪洋母亲当年不知跟谁怀的孩子,找不到正主了,才随便拉了汪洋父亲做冤大头。
越说越像有那么回事儿,汪洋父亲终于坐不住了,回家对着妻子那张仙女似的脸还是不太敢质疑,但却背地里偷偷抱着汪洋去做亲子鉴定,鉴定结果出来后,汪洋是他父亲的种,正当汪洋父亲要松一口气的时候,汪洋母亲却知道了汪洋被他父亲拉出去做亲子鉴定的事情。
结婚这么多年,汪洋母亲第一次撕开脸和他父亲吵了起来,随后的日子就像被瘟疫沾染过一样,父亲俩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汪洋的母亲开始天天抱着汪洋说如果当年没有生下汪洋,没有嫁人,继续跳舞的话,现在会如何如何。
慢慢的,汪洋母亲换上了抑郁症,汪洋父亲的工厂再一次经历大危机,见天儿忙得只能呆在工厂里和他的最新合伙人一起想办法共度危难。
最后,在汪洋母亲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汪洋父亲木着脸回来要求离婚,因为他跟他的新合伙人共度为难的过程中,一不小心度到床上去了,对方已经怀了孕。
对方态度摆的很低,只说孩子是无辜的,她是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的。如果对方不能和她结婚,她也不会纠缠的,但是她也不可能留下来继续面对孩子的父亲,因为她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对孩子解释,他父亲明明在眼前,他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叫爸爸。
她走的同时,自然要将她当年带来的资金全部抽走……
最后,在一片混乱中,汪洋的母亲在他面前自杀了,第一次自杀。没有成功,送到了医院里,抢救了回来。
医生建议这种心理上的疾病最好还是要找专业人士解决,不然有一次就有两次,能送到疗养院就最好。但好得疗养院费用太高,汪洋父亲当时资金紧缺,三五万一时半会都抽不出来,只能继续将汪母接回家,由汪洋看着。同时,婚也离不下去。
那半年里,汪洋每天跟在自己母亲身边,学校也不去了,舞也不跳了,只每天不错眼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生怕自己一个没注意,就没了妈。
汪父也开始重新回归家庭。
就在汪洋觉得自己做得不错,母亲好像慢慢有点恢复的样子时,那个和他父亲滚上床的女人,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乘汪父不在的时候,找到了他家。
他妈妈将他给赶到屋外,独自和那女人呆了一下午后,当天晚上,她乘汪洋和父亲熟睡之际,割腕死在了浴室里。
汪洋是第一个发现他妈妈尸体的人。
再之后的事情似乎变得非常顺理成章,那个女人安然若素地进驻了他曾经的家,并将他母亲的一切东西都给扫了出去。
他变成了这个家合格的女主人。
汪洋变得愈发沉默,像是对一切都逆来顺受了一样,直到一天,他忽然像爆发了一样,和那个女人吵了起来,混乱中,将那个女人撞到了地上。
孩子流掉了。
再之后,这个家就变成了汪洋和那个女人的战场,那个女人第二次怀孕的时候,她说服汪父,换城市,搬新家,并将汪洋送到了一个寄宿学校去——那个学校别无其他,只体罚管教学生上面十分有一套。
等到她孩子生出来,长到五六岁的时候,汪洋小学毕业了,不得不接回家,这时候,那个家又变成了新的战场。而那个女人除了自己以外,还增添了两个新的战斗力。
汪洋的父亲永远忘不掉汪洋的母亲,他对汪洋有深深的愧疚,所以,前期,他还能公正甚至偏袒地站在汪洋这边,但慢慢的,等到汪洋开始对他两个小儿女都出手大骂时,他也终于歪掉了心理的天平。
汪洋在他父亲打他的时候从不还手,也不反抗。因为他知道,越是这样,事情过后,他父亲会越加愧疚和心伤。
他对那个女人和他所在的家都恨,但汪父也许才是汪洋最恨的那一个。
所以,他一次次回家,不是为了找哪怕一点点的港湾安慰,而是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回去搅得大家一起不得安宁一次了。
汪洋痛恨那个家,但是他又不得不一次次回去。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不回去,正是那个女人所期待的,也恰好能让汪父做鸵鸟逃过内心的谴责。
只是,汪洋大概没有想过,这种内心的谴责,到最后,不是逼疯了一个人,就是把这个人逼到反方向上去,他不再谴责自己,而开始谴责迁怒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清明呀……这个节日总不能祝大家快乐,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扫墓或祭奠完祖先后,能踏踏青,放松一下自己。
☆、第三十七章
如果不是这些资料;高舜相信自己大概一辈子也难以察觉汪洋深藏在心中的恨意和满腔怒火。因为汪洋和自己住在一起的两个月,虽然不够乖;也不够顺从;时不时就想亮一把爪子,露个獠牙;但总体来说;却是高舜能感受到的一种平静的状态。
是的,平静。两个多月,在他有意的压制下;汪洋确实是平静的。现在想想,高舜都不知道汪洋是怎么做到的。
或者是自己的高压政策;还是什么新鲜事儿暂时暂居了汪洋满腔的怒火;让他的恨意处于休眠状态。高舜毫无头绪地猜测着。
但不管怎么说;汪洋确实做到了。整整两个月,汪洋并没有再跑回家去戳破那一家四口幸福生活的假象,也没有闹得天翻地覆,带着一身伤跑走。
就是那次,那对双胞胎跑来对他耀武扬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也只是让他沮丧并难堪,却也没有将汪洋的心里深藏的怒火给点燃。
而这次……
高舜手握成拳,指甲深陷在掌心中,眼底闪过懊悔,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不告而别给汪洋带去了什么负面讯息,使得他又一次跑回那个“家”,然后一步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高舜甚至能想象,自己前一刻才像个*者一样,将他收押在自己的爪子下,规制他的言行,调整他的作息,更改他的习惯,一切的一切,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长者一样。
而汪洋,虽然炸毛愤怒,但却一点点地在接受。也许是他还是能分辨到底什么是对他好的事,也许只是太久没有一个像自己一样的人去为他做这些事,所以他也生硬地逼迫自己去接受。
对汪洋而言,当一切似乎开始有些不一样的时候。后一刻,自己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两个月,没有解释,没有留言,甚至没有一声面对面的招呼。
原本压制在火山最低层的怒火与恨意,像遇到了地底岩浆,又饱受气压而终于像脱了缰的野兽一样,咆哮着,怒嚎着,嘶吼着,需要一个巨大的缺口来发泄。
这时的汪洋回到那个“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