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慢-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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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钱仵作离开了京城,隐居台水,随着时间的流逝,曾经名噪一时的天下第一仵作渐渐归于沉寂,成了台水城一个脾气古怪的老仵作,不容于世。
说来也巧,那位世子正是二十年前因谋逆罪全家被诛的镇远侯。
乔昭倒是有些明白钱仵作为何如此低调了,他那天下第一仵作的名声自镇远侯得来,而镇远侯后来被圣上所厌落得那般下场,钱仵作若时常把往事翻出来就尴尬了。
不过尴尬归尴尬,这天下第一仵作的名头确是当今圣上亲封无疑,钱仵作不提曾经的镇远侯,只以这个名头做分内之事,就无人能质疑。
至少,这天下没有比钱仵作在验尸方面更有分量与威信的仵作了。
钱仵作缓缓展开圣旨,举到王县令面前:“王县令可要看看是真是假?”
王县令如梦初醒,腿一软跪了下来,汗落如雨。
一个仵作怎么会有圣旨?难道是他今天过来的方式不对?
江五悄悄抬头,眼中精光一闪。
难怪义父要他关注着黎姑娘一行人,别的不说,这些人真是有意思极了。
“王县令,您看我得出的结论能服众吗?”钱仵作举着圣旨问。
王县令抽了抽嘴角。
老家伙都快把圣旨戳进他眼睛里了,他能说“不”吗?
王县令讪笑点了点头。
钱仵作这才把圣旨卷起,重新包好塞进怀里。
众人站了起来。
邵明渊忍不住回头,遥望了树下的乔昭一眼。
二人视线相触,乔昭冲他微微一笑。
邵明渊恍悟。
原来昭昭要去请钱仵作出山,说他是天下第一仵作,并不只是说说而已,而是早就料到会遇到各种质疑与阻拦,提前做了最妥当的安排。
昭昭就是这样,无论有没有他在身旁,都会凭自己的力量做到最好。
邵明渊再次深深看了树下的少女一眼。
明明是这样严肃凄然的场合,这一刻他却忽然心跳如鼓。
他也说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心动是为了什么,却不想遏制这样的感觉。
能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孩子,是很好很好的事,他甘之如饴,此生无憾。
“既然县老爷对小老儿验尸的结果没有异议,那就验下一个吧。邵将军,你可以命人把乔大人重新下葬了。”
乔昭忍不住快步往那个方向走去,却被冰绿死死拉住:“姑娘,您可别过去啊,好吓人的。”
乔昭被冰绿拉着动弹不得,不由沉下脸:“冰绿,你放手!”
一见姑娘恼了,冰绿赶忙放手了。
咳咳,比起未来姑爷,她自然是听姑娘的话。
乔昭快步走过去,邵明渊挡在了她面前,对杨厚承道:“重山,先让你的兄弟们把旁边的坟挖开,我岳丈的坟先不要动。”
杨厚承点点头,招呼道:“来来,大家加把劲,回头不会亏待各位的。”
对于挖坟那些金吾卫倒是不惧,毕竟能向冠军侯卖好,对他们的将来是很有帮助的。
“邵将军,你这是何意?”乔昭听邵明渊这么吩咐,又拦着不让她过去,忍不住问道。
“先不要急。”邵明渊冲乔昭安抚一笑,俯身把推至一旁的棺材盖重新盖好,而后直起身道,“应该很快就该到了。”
“什么?”乔昭不明所以。
邵明渊眺望远方,扬手一指:“来了。”
很快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动静,纷纷扭头张望,就见一辆辆牛车缓缓驶来,发出吱吱呀呀的沉重声音,牛车上是清一色的崭新棺材,牛车旁跟着不少壮汉。
走在车队最前面的人正是昨晚一夜未归的叶落。
乔昭不由看向邵明渊。
邵明渊碍于在众人面前不好多说,只是冲她微微一笑,便看向了叶落。
叶落快走几步来到邵明渊面前,抱拳行礼道:“将军,共买到棺材十二具,其中楠木棺材两具,松木棺材三具,柏木棺材七具。”
邵明渊微微颔首:“辛苦你了,先去休息吧。”
十二具棺材听着不多,但因为要现成的,想要凑齐并不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两具上好的楠木棺材,寻常棺材铺并没有卖。
叶落眼中满是血丝,应了一声是。
在那些壮汉的帮忙下,邵明渊把乔大人重新装殓,在他坟前重重磕了几个头。
乔昭默默看着,心情格外复杂。
她想,若是只有她一人前来嘉丰,大概是做不到邵明渊这般周到的。
日头将要落山时,所有乔家人的尸首才检验完,共有尸身二十六具,除两人死于火中,其余二十四具无一例外都是割喉而死。
因为棺材不够,除了乔家几位主子,其他下人只能两三个一起装殓进一具棺材里,当一座座新坟重新出现时,围观者皆不寒而栗。
乔家人居然是被害死的,难怪乔大人要给女婿托梦了,这是死不瞑目啊!
第397章 江五()
名满天下的大儒乔拙先生隐居杏子林多年,嘉丰杏子林便成了天下文人向往之所,时而会有人慕名前来拜访,白云村人皆与有荣焉。加之乔拙先生为人高雅又平易近人,身边仆从甚至会教村中孩童读书识字,久而久之便越发受村人爱戴。
乔拙先生是好的,他的家人自然也是好的,这么好的一家人竟然是被人害死的,而不是被火烧死的!
村人越想越是同情。
邵明渊往前走了数步,忽地冲着村人深深一揖:“各位父老乡亲,想我岳丈一家向来与人为善,家风清白,与世无争,不料却惨遭如此毒手。那凶手说不准就藏在诸位之中,他今日能害我岳丈一家,明日说不准就能害诸位性命。”
邵明渊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好似往看热闹的人群中扔了一道惊雷,猛然炸响。
村人刚刚的同情悉数转为惊恐,纷纷后退一步,警惕打量着周围的人。
王县令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汗,苦笑道:“侯爷,您这话是怎么说的……”
邵明渊淡淡睇了王县令一眼,接着道:“本侯这番话绝非危言耸听,唯有尽早把凶手找出来才能彻底消弭祸端。本侯知道,不久前曾有位从京城来的大人查过此案,可惜没有查明真相,这也说明凶手十分狡猾,所以本侯恳请诸位父老乡亲祝我一臂之力找出凶手,替乔先生一家昭雪,使恶人得到应有的惩戒不再害人。”
此话一出,立刻有大胆的村人附和起来:“侯爷放心吧,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我们一定帮!”
“对,对,不能让凶手再害人了。”
“要说起来,还是冠军侯厉害,才来就查出乔家人是被害死的。先前那位从京城来的官老爷查了半天,什么都没查出来就走啦。”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立刻有人斥道:“可不能议论官老爷啊,会被抓去大牢的。”
王县令面色如土,连连擦汗:“侯爷,先前钦差大人前来查乔家大火的事,已经询问过这些村人了,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您看,这事还是先让下官上报知府大人吧,到时候再重新调查。”
先前钦差来查案,就是知府大人与他一起协助调查的,如今被冠军侯查出来乔家人是被人害死,他至少要落得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来年的考绩他可就不妙了。
邵明渊神色凝重:“查案自然是官府的事,不过本侯身为苦主,希望能够旁听,王县令可有意见?”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邵明渊神情缓和些许:“择日不如撞日,就从现在开始调查吧,本侯建议先一一问询白云村人,看能否找出什么线索。”
“现在?”王县令一脸意外。
“怎么?”
“侯爷,您看现在日头都要落山了,就算重新调查乔家大火一案也要等到明日啊。再者说,下官这次前来只带了数人,就算要查案人手也不够——”
邵明渊抬手揉了揉眉心,叹道:“既然这样,那本侯就先找白云村人了解一下情况吧。”
王县令不好再拦,只得提醒道:“侯爷,先前钦差大人已经问询过这些村人,真的没有问出什么线索来。”
邵明渊沉下脸,淡淡道:“哦,钦差大人好像也没查出乔家人是被死后焚尸。王县令,你说是么?”
王县令被问得心惊肉跳,干笑着点了点头。
树下的江五牵了牵嘴角,低语道:“没想到传闻中冷面阎罗般的冠军侯,竟也有这般好口才。”
一番话既调动起了白云村民协助查案的热情,还逼得嘉丰县令不得不答应他介入其中,甚至能先一步开始调查。
果然能走到今天位置的人,岂有简单的。
江五大步向邵明渊走去。
邵明渊似有所感,转而望来。
江五在不远处站定,抱拳道:“侯爷。”
邵明渊快速打量了一眼来人,观其举止气度,心中便对来人的身份有了数,面上却不露声色问道:“兄台是——”
未等江五开口,王县令已经打起招呼:“五爷,您怎么来了?”
杨厚承悄悄碰了碰池灿手臂:“喏,又是锦鳞卫的。”
池灿目不转睛盯着江五,皱眉道:“这个江五不是什么好人,比那个江十三还讨人厌。”
杨厚承笑笑:“锦鳞卫哪有招人待见的,反正他要多管闲事的话咱们也不是吃素的。”
“是啊,有些事以庭泉的身份不便做,咱们倒是无所谓。”池灿喃喃道。
他冷眼看着不远处的人,尚未长开的少女比之身边的男子要矮了许多,不由暗想:从身高上来讲,明明他与黎三般配多了嘛,眼光这么差,这种笨丫头不要也罢。
“过去吧。”撂下这句话,池灿向邵明渊走去。
江五目光一转看向走来的池灿二人,含笑道:“池公子、杨世子。”
他虽然在笑,却不像江远朝那般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反而觉得心底发凉。
邵明渊深深看了江五一眼。
原来他就是江五。
从北地回京后,因为昭昭被鞑子掳走一事,他早早就派了邵良前往北定城调查,目前调查进展虽然有些迟缓,却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这位江五爷,居然与他手下叛将苏洛峰一样,同是北定城那位青楼女子莺莺的恩客。
这个发现由不得邵明渊不多想。
作为锦鳞卫中数得着的人物,却与一名青楼女子来往甚密,与其让他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他更愿意相信江五是通过那名青楼女子与苏洛峰暗中联系,甚至……那名青楼女子就是锦鳞卫的眼线也不一定。
如果是这样,那苏洛峰的叛变就是锦鳞卫一手策划的。而能指挥动锦鳞卫的唯有——
邵明渊不愿再深想下去,却明白真相是一定要弄清楚的。
他决定探一探眼前人的虚实。
“江大人既然来了,那便随在下回落脚的地方喝杯茶吧,此处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
江五微微欠身:“那就多谢侯爷了。”
第398章 蔫坏()
豆腐西施宅中。
邵明渊面带歉然伸出手:“条件所限,只有粗茶一杯,还望江大人见谅。”
池灿与杨厚承不由对视一样,心道:这小子又摆出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忽悠人了。这次南行唯恐委屈了黎姑娘,各种好茶他们可带了不少。不过锦鳞卫的人用村长孝敬来的碎茶叶子招待再合适不过了。
黄浊的茶水用粗瓷茶缸盛着,瞧着就让人容易产生不好的联想。
邵明渊云淡风轻端起来喝了一口,笑道:“江大人请。”
江五忍着恶心勉强喝了一口,客气道:“今日侯爷如此忙碌,还拨冗接待在下,实在感激不尽。侯爷与二位公子远来是客,原该由在下款待的。”
邵明渊笑笑:“江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说起来我们与锦鳞卫也算是老朋友了,远的不说,就是这次南下,还有幸与江指挥佥事同行多日。”
池灿与杨厚承对视一眼,皆在心中赞了邵明渊一声。
要不说邵明渊这小子蔫坏蔫坏的,坏起来简直不是人。
眼前的江五曾任锦鳞卫指挥佥事,后来不知怎的就给江十三腾了位置,现在听邵明渊提起,江五该气得内伤了吧?
“江指挥佥事?”江五眼中闪过一道冷光,才笑道,“是在下的十三弟吗?”
邵明渊颔首:“正是那位十三爷。”
江五嗤笑:“侯爷折煞我们了,在您面前,我们十三太保怎么能称一个‘爷’字。”
邵明渊笑而不语。
江五发现谈话的节奏完全被对方掌握,很是不爽,可对江远朝南下一事偏偏好奇得抓心挠肺,竟只能任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