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3)穷途-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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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天,是地图迭代前的最后一天。
我是一个刺客,游戏中为生的工作却不像身份这样阴暗,因为我们的客户要求终结的生命是他们自己。
老大经常说我们其实更像是引渡人,经我们的手引渡离开的人将再不回大荒,他们对大荒的最后一丝记忆是黑白的,寓意现实的光明与精彩。
嗯,其实老大这句话我也是听同门师兄讲的,师兄是在流云渡把我捡回来的人,他和一般人不同,话很多,很烦人。让人有一种想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摇到晕菜的冲动。
我们引渡的雇主大多是在游戏中已经没有牵挂的人,他们临走前会将遗产留给引渡自己的人,另外会留下一个信物,证明自己存在过。据说信物这个规矩也是老大订下的,老大是最奇怪的刺客,没有之一。
因为据说老大是个太虚。
而我的同僚当然全部都是魍魉。
我经手的客人大多是女性,她们对我的印象就是沉默且温柔,偶尔会逗她们开心,而且屡屡奏效。
我的上一位雇主曾经说过,十七,你可真能拿捏住女孩子的心,你在生活中一定也是个花花公子。我把图截给师兄看的时候,师兄一口茶水喷了一键盘,慌不迭的去擦,没再有下文。于是我在游戏里轻轻的抱了抱我的女雇主,在桃溪大树上结束了她的游戏人生。随后接到老大的密语,让我这次的钱不要上交了,去买个再世为人把自己切了。
哦,其实我是个姑娘,我是不是一直忘了说?
把又一个点我PK的人做掉之后我蹲在流云渡不知道干嘛,场上切磋的人不少,我很淡定的隐了身,除了几种职业其他人也瞧不见我。
一一在人多的地方寻找寂寞。这是老大的名言。
据说这句话是从某位伟人在集市看书的励志故事得出的灵感,师兄很崇拜的记在了老大语录里,边复述边教导我向老大学习。我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老大最近爱听那首"越长大越孤单"才是这句话的真正出处…
也许是我真的不懂老大。
当年我在流云渡蹲着看人打群架,有个二缺魍魉屁颠屁颠的跑来点我切磋,说自己是个红烧不欺负我小翅膀,所以让我三招。于是我三招又三招的把他连走了。二缺同门半天没吭声,点了我装备看了半天,委屈地问我是差两个钻红烧吧?
我说不是,差一个。
他遂开了化血狂奔去跳海,五分钟之后跑回来一脸严肃的问我要不要加入他们组织。
我很淡定坚定肯定的说,不。
二缺魍魉又一次泪奔。
后来我是被老大一句话打动的,老大说,我们这个门派没有什么朋友,自己要是再不抱团,那还有什么意思。我想了想也是,就上了贼船。
其实这句话也是二缺魍魉转述给我的,而这货就是我后来的师兄。直到进了组织我才知道,老大是纯粹在忽悠我……他喜欢17这个数字,偏偏这么久一直没有第十七个魍魉加入,让他很惆怅,下了死命令让十六坚守流云渡拉个倒霉鬼进来。
——我就是那个倒霉鬼。
而我们的组织也根本不是个什么同门其乐融融的地方。势力每天没什么人在线,经常挂一排格式相同的小号,有单子接单子,没单子就闲逛。
我最长的一个单子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不过雇主也是最大方的,遗产给了我3700金还有若干件13钻。这些当然基本都上交了,师兄偷偷的留了个13钻让我把红烧出了。我说不,我喜欢蓝翅膀,师兄开始诱导红翅膀有多么多么犀利,我说,嗯,我一样虐你。
师兄闭嘴了。
势力一直很安静,同门也只见过师兄,然而我却也在游戏里见到过其他同门完成单子时的情景。
那是我最后一次参加流光争夺战。
魍魉弟子服的某位师兄在流光城墙上杀掉了他的雇主,那个人的身体从城墙坠落下去,在城墙下软软的瘫着,十二转身,一言不发地从我身边走过。
那次流光结束之后,我改名叫做十七。我是组织里唯一一个小翅膀,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亲眼见过老大的人。因为本来是老大工作的洗脑程序变成了二货师兄操刀,所以我对老大的崇拜远没有他们那么多,对组织的归属感也没有那么强。
老大说过,引渡人和雇主其实应该是风筝与放风筝的人之间的关系,风筝在空中飞的自由,然而人一扯引线,就要来到他的身边。
所以当千千说十七你真的是我游戏里见过的最温柔的人,我只想在离开前看看你面具下的脸可以么的时候,我摘下面具,双刃结束了她的游戏生涯,也断绝了那条牵引线。
千千留下的是一个鸳鸯佩,她说也许有一天她还会回来,到时候希望从我手中取走。可是引渡人的第一项准则就是,合同期在本服永久有效,跨服无效力,如果雇主违约,则追杀至最后一天。所以千千如果真的回归来到我的面前,那么等待她的不会是鸳鸯佩,而将是我的双刀。
师兄是唯一一个没有接过单子的人,他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衬托老大的英明神武。
师兄负责统计上交的财物,与安排下一个单子,当然有些单子是指明谁来接。
例如操作最犀利的四师兄是负责替雇主杀人的,性格最安静的六师兄是负责听雇主诉苦的。我则是负责陪逛的。(……因为女雇主们普遍都喜欢我。
——前提是她们不知道其实我也是个女的。
老大说,人都要走了,让她们最后留点念想吧,所以我一直没说自己的性别。
直到那一次女雇主说我是花花公子师兄喷了一屏幕后老大难得的沉默了半晌,然后说,你去再世为人吧。
为毛?我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再世为人了啥都不剩了好吧。
所以我揣着师兄留给我再世为人的钱依旧敬业的扮演着这个杀手不太冷的角色。
直到我在有个小村把她送走。
她是我陪伴时间最短的雇主,只用了两天。逛了逛雷泽和江南,就决定了要真正离开。
她留给我的是一个烫金礼包和一条天下,说当我有一天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会愿意打开这个礼包的,到时候我一定会感谢她。
她说她能给我的不多,大多是那个人走的时候留给她的东西,送给我做纪念而已。
但是她把身上的钻全部拆了给我,装备全部拆成了石头,灵兽放生,珠子也一并给了我。
她说空空荡荡的来,无所挂念的走,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我就是被这句话触动的。
其实老大时常挂在嘴边的甘堕修罗不过是为了装世外高人罢了。
这游戏每天来来去去多少人,而我们一周也许只有一个单子。
师兄说他也不知道老大是怎样接单的,他只负责分配,而国库的金钱和物资日益充盈,几乎每周都有上万金的流动资金。
老大偶尔会让师兄取出一些给我们分红,说是犒劳犒劳,而师兄每次都偷偷的留给我最多。
他说姑娘嘛,总要给自己攒嫁妆,变女号之后也可以给自己买时装呀。
但是我最终没有变成女号。
我将当年立誓永不再登陆的冰心号拿了出来。
师兄看到我时愣了一下,说我们从来没有收冰心的先例。
我说不要紧,接单的时候我是十七,不接的时候,我是流音。
我是流音,本服第一个满级的玩家,蓝沁大禹天音无象,背后火红的翅膀,全念炼化,都是为了那个魍魉。
是的,那个魍魉就是十七。
他是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是不管多么腥风血雨一直默默支持我的人。
我们一起拼过敌对,一起平息过内讧,也曾在誓水之滨约定终身。
然而就在我满级的那天晚上,他娶了敌对的一个姑娘,退势力宣告自己是007,与我斩情丝、删好友,再不相见。
我顶着势力和联盟巨大的压力一次一次的密他怎么回事,天下一遍一遍的刷屏。
最后的最后,他在流光将我亲手斩杀,面具下的脸依旧清隽。
多么普通却又嘲讽的一个故事。
于是我心灰意冷,将号埋葬在帝女陵下线,至此半年不回天下,删掉所有游戏好友,割裂自己同天下的连系。
直到有一天在他的日志里看到CBG的链接。满级魍魉,空钻,武器上刻着的是一个与他格式相似的名字。
然而他包裹里躺着的,却是那年我亲手做的沧淮,上面还是当年他的戏言。
流光虽为眼前客,天音不做掌上怜。
流音。
于是我鬼使神差的买了下来,在流云渡挂机希望有人能认出这个号,从而了解这半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而我虽击倒无数切磋的人,却到最后也没有等来他的故事,只能茫然的摸着键盘,直到师兄把我捡回去。
我们都是魍魉出身,他的键位还是我当年摆成的样子,好友里一片空白,唯有一栏是一个自定义名称。
音音。
十七是我,流音亦是。
我始终牵绊太多,却又奢望毫无牵挂的彻底离开。
所以我希望能借用十七的手——不管是谁在这个号背后——请用他的手送我一程。
而老大在知道这件事后沉默了很久,说十七,我们不伤自己人。
冰心号上线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武器提示,所以不担心有人认出我。
天下迭代的这么快,早就已经有了四代天域、75世界套和85级。
一一而我只是一个80级的红烧蓝沁冰心而已,炼化和硬件都已无法再比拟现在的号了。
这样也好,没有这么好的装备,就不会生出这样多的事端。
当年要不是风头太盛,也不会惨败而归,心如死灰的离开。
我双开着流音在十七面前转来转去,空气中忽然出现了一行字,"十七,接单了。"
我切回魍魉号,二货师兄若隐若现的蹲在一边,"本来是分给十三的,但是老大说你肯定乐意接这个单,所以就给你了。"
其实这个单子上的人我认识。
朵朵是半年前我离开的时候刚刚加入势力的一个冰心姑娘,现在也是排行榜上有名的号。
老大说她给的预付金相当高,在一切结束之后会给现金。
…现金的意思是直接汇入账户暴露名字,还是当面暴露现实信息?
我问师兄老大为何坏了规矩收现金,师兄却也不清楚。
我们毕竟只是手下做事的,加上我的心思早就到了雇主身上,迫不及待的要问一些后面的故事,所以也没有多么在意。
师兄看着我离开时,密语里郑重地说了一句,十七,速度结束,早点回来。
我说好。
朵朵已经长大了,她刚进势力的时候只是个莲华套的小冰心,天天追着我叫姐姐。
其实要不是看到她武器上的刻字,我根本认不出来这就是她。
组队信息过去的时候朵朵几乎是秒接了,队伍频道里她哭着问,浮光呢?
我的心里一阵紧缩。
浮光是十七的原名。
也许是我太过大意,武器上的刻字没有改,衣服上更是刻了那句天音不作掌上怜,所以有心人认出来其实并不困难。
朵朵说,浮光哥,你不是说换号回来的么,为什么就不见我们呢?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势力都散了,我们都很想你。
我停在原地不言不语,好好的扮演引渡人的角色。
朵朵发了一个叹气的表情,说你走了之后不久果儿姐也走了,她拆了全身的钻,放生了灵兽,珠子也不知去向。
果儿姐走之前说只有体会了真正的黑白才能感受到现实的光明与色彩,我疑惑了很久,直到现在才明白含义,所以来找了你们。
我越听越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似乎,是老大说的。
难道果儿也是通过引渡人离开了大荒?
我开始对老大有些好奇了。
朵朵继续道:"浮光哥,要不是那天在流光看到你的打法,我根本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你为什么不来见我们?"
"如果不是下了这个单,我是不是还见不到你?"
如果到这里时我还能安慰自己她是把我当作浮光,那下一句话彻底打破了我的幻想。
"浮光哥,为什么我明明指定你接单,来的却不是你?"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曾设想过很多次和浮光重逢时的场景,也许会仔细斟酌每一个字,说出口的字眼如同实体的白色泡沫般淹没在三维空间厚重的深色海洋里。
也或许可以矜持微笑着点头致意,潇洒转身好像从未发生过任何故事,时光似浮影,流动如天音。
或者也可以视若无睹充当路人,连看都懒怠看他一眼,只在心里叹息一声。
只是不管我曾怎样试图淡定分散注意力,却都无法抹去十七就是浮光的事实,我可以假装镇定的对他说只是想用魍魉,然后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