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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帝女明珠-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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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孙斐等人登时面露豫色,相觑无言,过了半晌,才有一名御史道,“回禀陛下,岑大人于联姻一事的确考虑得不甚周详,但只因此事就要发落他实在是有些重了。若是一旦有什么错误的提议就要被陛下重惩,那这样一来,今后陛下身边的臣子们都会变得如履薄冰,不敢贸然开口提议了。”

    皇帝冷哼一声:“倒是学得很快,这么快就拿公主的话反过来堵朕的嘴了,看来脑子还没有坏。只是朕先前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岑勤被罚,不是因为他坚持错误的提议,而是因为他对朕不敬!只因为朕没有采纳他的提议,便口吐狂言,骂朕昏庸无度!如此心胸狭窄目光短浅之辈,怎么能堪当御史重任,没有治他一个不敬之罪算是轻了!”

    他边说边用目光一个个扫过下方的官员,冷声道:“你们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今日之所以会跪在这里,除了朕方才所说的两条原因之外,更多的都是不得不来,只因为你们的御史中丞大人开了口、领了头,若是想要继续在御史台过下去,就得来朕跟前跪一跪,表一表态,是不是?”

    这话一出,底下有好几人都颤了颤身子,垂了头不敢出一声大气。

    沈令月笑道:“竟是这样?那父皇平日里一定很是倚重这位御史中丞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皇帝长叹一声:“不错,朕平日里的确对纪鸣容多有倚重,因为朕觉得他为人忠直,是一个当御史的好料子。可现在看来,是朕错了,是朕的倚重和信任助长了他的傲气,让他变得狂妄自大,不知其所以然来!”他猛地甩下一句重话,看着下方噤若寒蝉的官员道,“不管你们是真的为岑勤感到不平也好,抱团站队也好,朕今日就把话摆在这里说开了!朕要的是尽忠职守的御史,而不是一个结党营私的御史台!我泱泱大夏,还不缺几个做御史的人才!”

    “父皇。”沈令月静静道。

    皇帝道:“朕知道。”他冷静下来,轻叹口气,颇有些无力地挥了挥手,道,“今日看在三公主的份上,朕就饶了你们一回,你们都下去,好好地想想今日朕的这一番话。若有下次,必当严惩。”说完,也不再看底下孙斐等人的神色,转身携着沈令月一道步入了紫宸殿。

    父女二人在东阁坐下,等宫人上完了茶水之后皇帝便屏退了众人,面带笑意地看向沈令月道:“令儿刚才那一番话说的真是好,大大出乎朕的意料之外,快实话告诉父皇,你这一回来,是不是奉了你母后之命来给那些人救场的?”

    沈令月歪头一笑,鬓边步摇晃动,闪着点点光芒:“不瞒父皇,一开始女儿的确是想着救场来的,不过却不是母后的意思,而是女儿自己的意思。”

    “哦?”皇帝来了兴致,“难道初儿没有告诉你岑勤之事?还是薛成真的没有把事情讲清楚,说明白刚才那些人跪在朕跟前的原因?”

    “女儿都知道。”沈令月道,“正是因为如此,女儿才想着要救场的。”

    皇帝挑眉:“为何?是为了让那些人知道你并不是岑勤口中的那般模样,知道你是一个知书达理、大度仁德的公主?”

    “是为了让他们欠我一个人情。”沈令月灿烂一笑,“他们不是觉得那岑勤说得对么,觉得我得了太多的宠爱,有违公主之制么,他们越这样觉得,我就越是要他们欠我一个人情。”她抬起下巴,哼道,“他们那么看我不顺眼,欠了这个人情一定会呕得慌,我就是要他们不好过,时时想起、刻刻记得今天这场是我给救回来的,膈应死他们。”

    皇帝哑然失笑:“你啊,真是小心眼。”

    沈令月吐舌:“君子才需要大度,女儿又不是君子,当然小心眼了。”

    皇帝听得直摇头:“李庸没被你气死真是命大。”又笑着道,“既然如此,后来为什么又改了主意?”

    沈令月睁大眼,满面无辜道:“我没改呀,刚才那一番话不就是在为他们开脱吗,只是顺带狠狠地骂了他们一通没脑子罢了。”

    “还跟朕装傻呢?其他人暂且不提,那纪鸣容被大内侍卫拖下去时怎么没见你开口为他求情?他跟你可没什么仇怨吧?”

 第53章 心思

    沈令月抿嘴一笑,反问道:“那父皇为什么独独命人绑了他; 却放过了其他人?”

    皇帝笑着伸手指指她:“想套你父皇的话啊?嫩了点。朕之所以独独命人绑了他; 不就是因为你拖着一直没给他求情?在那顾左右而言他地跟朕扯了半天胡话; 等大内侍卫把他拉下去了才开口为其他人求情,当朕看不出来?若是你早点替他求情,那纪鸣容朕也不会绑; 都会一并放了,替你卖个人情。”

    沈令月笑着看向皇帝:“父皇对女儿这么好呀?这么大的人情都肯替女儿卖?”

    皇帝道:“你是朕唯一的女儿,朕不对你好对谁好?”又催促她快点道明原因; 再藏着掖着不说就要罚了。

    沈令月自然不会把这话当真; 但也知道再卖关子下去就不好玩了,遂清了清嗓子; 正襟危坐道:“女儿不为那纪大人求情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其他人都可不罚,唯独他,父皇不罚不可。”

    皇帝心中一动; 不动声色道:“这是为何?说来听听。”

    沈令月道:“因为是他鼓动的御史台众人前来向父皇跪逼请命; 这是大罪; 也是为官者大忌的事。如果父皇不重罚他,就会难以服众; 让在场的其他人也生出和这纪大人一样的心思来,到时就难办了。”

    皇帝“哦?”了一声:“那依令儿看,那纪鸣容有的是什么心思?”

    沈令月一字一顿道:“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挟官自重; 威逼枉上。”

    皇帝沉默了。

    父女两个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旁的熏炉中飘出几缕盘旋而上的袅袅烟熏,将古朴雅致的龙涎香气缓缓传遍整个东阁,一时香气弥漫。

    沈令月保持着微笑的神情等了一会儿,见皇帝依然没有开口的打算,便眉心一展,笑道:“怎么了,父皇?难道女儿说得不对吗?”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这的确是朕唯独罚他一人的原因。今日这一场闹剧,朕虽然气在场的所有人,可法不责众,朕不可能把他们全都打入大牢,但也不可能放任不管,尤其是这个纪鸣容,带头鼓动他人来以情势相逼,这是朕绝不能容忍的。所以朕才要罚他,而且是重重地罚,让他好好的清醒清醒。令儿,你说得很对。”

    沈令月歪头一笑:“谁让我是父皇的女儿呢,自然跟父皇一个心思了。”

    “就会贫嘴。”皇帝笑骂一声,在沉默了片刻后道,“令儿,朕再问你一个问题。”

    沈令月点头嗯了一声。

    “既然你知道朕罚纪鸣容的原因,那朕昨日发落岑勤的原因,你可猜得出来?”

    沈令月疑道:“父皇发落他,难道不是因为他对女儿出言不逊,蔑视天家么?”

    “这只是原因之一。”皇帝道,“还有一重原因,你再想想,看看想不想得出来。”

    这下可为难了沈令月,毕竟昨日朝会时她并不在场,知道那个叫岑勤的御史中台被发落还是从谢初那听来的,具体情况她也不甚明了,因此蹙眉沉吟了好一会儿,直到皇帝都要开口让她不要再想、就算想不出也没什么时,她才轻啊一声,抬起头兴奋道:“我知道了,这第二重原因是他不能堪当御史之职!”

    皇帝状似惊讶地挑眉:“怎么个不能堪当法?”

    沈令月就一条条列出道:“其一,是那岑勤觉得父皇你不同意联姻之事纯粹只是因为不想女儿嫁过去,全然没有考虑到大夏的立场,是为思虑不周、目光短浅;其二,又坚持己见,认为父皇不听良臣之言,当众对女儿出言不逊,肆无忌惮,是为刚愎自用、行事冲动;其三,御史监察,纠官察吏,身为御史,只需监察朝廷官吏之事便可,若对父皇的决断有所异议,可以提出,却不能直言该番决议是否有误,不仅仅是因为这只是他的个人之见,还因为他越俎代庖,在其位、谋他政。”

    随着她振振有词地将原因娓娓道来,皇帝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明显,直到最后一句话落下,他拍腿叫了一声好,笑道:“说得很好!不愧是父皇的女儿,聪慧,明理!”

    沈令月也不谦虚,大大方方地受了这一声赞赏,灿烂一笑:“都是父皇母后教导得好。”

    “这一点你就不用拍马屁了。”皇帝哈哈一笑,“父皇平日里日理万机,没什么空来教你这些,你母后则是断然不会教你这些东西的,尤其最后那一番关于御史之职的言论,说得好,说得好啊!让朕猜猜,应该也不是李庸教你的吧?”

    “父皇好聪明,一下子就说准了。”沈令月甜甜笑道,“关于御史的一番言论的确不是李夫子教的,是女儿偶然从一本书中看见的,当时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在今日派上了用场。”

    皇帝眉开眼笑道:“想不到啊,朕的女儿还是个过目不忘的。”

    “女儿能够这般聪慧,还要多亏了父皇母后。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嘛,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女了。”

    一番话说得皇帝舒心不已,摇着头不断笑叹,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看向沈令月道:“令儿,你可知你刚才那一番话说的比许多人都要精彩?而且看得比许多人都要通透明白?”

    他说这话时面带欣慰,眼底却蕴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情。

    沈令月就笑道:“父皇,这许多人指的是哪些人呢?”

    皇帝道:“包括你的大哥。”

    沈令月一愣。

    “你大哥是朕和你母后的第一个孩子,所以朕难免对他抱有许多期望。”回忆起过往之事,皇帝的话里带着几分感慨,“立太子,请太傅……朕亲自手把手地教他读书习字,也一直把他在身边带着历练,希望他能担负起一个储君的责任,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沈令月有些不明所以,她不知道话题怎么会突然转到她大哥身上,而且听她父皇的意思,似乎是对她大哥有所不满,认为他不能堪当储君之位,连忙察言观色着试探问道:“那……父皇,大哥他合格了吗?”

    皇帝沉默了一瞬:“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朕……还要再观察一阵。”

    再观察一阵是什么意思?是说如果到时觉得不满意的话就要废了她大哥的太子之位吗?

    这可不行!

    沈令月清楚,要是她父皇满意大哥,大可大大方方地赞赏一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语焉不详地说什么为时过早,他会这么说,只有可能是他现在对大哥不满,觉得大哥这个太子当得不好,不由得心中打鼓,连忙笑道:“父皇,你一定是对大哥太严苛了。大哥那么聪明稳妥,无论什么事都能办得妥妥帖帖,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父皇要是还不满意他,那这天底下就没有让人满意的儿子了。”

    皇帝叹道:“你大哥他的确聪慧,行事也一向稳妥,不需要父皇和你母后费什么心,只不过……在有些事上,他太过冷断了。”

    “冷断?”沈令月琢磨着这个词,“父皇是觉得……大哥在一些方面做得还不够好?”

    “朕,觉得他有时行事太过胸有成竹。”

    “胸有成竹不好吗?”沈令月不明白,这难道不是一个褒义词?

    “胸有成竹是好,但凡事都讲究一个度。”皇帝看向她,“太过胸有成竹,有时就会转变成作壁上观的冷漠。一些事情,他或许是觉得心里有数了,就不会太过在意,殊不知这点恰恰犯了忌讳。你大哥他是足够聪明,却不及你心思灵巧,他若有你七成的玲珑心思,朕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沈令月怔了一下,旋即笑道:“父皇这说的什么话,令儿是姑娘家,自然心思会细腻一些,大哥是男子汉大丈夫,心思粗糙是难免的。父皇若是觉得他哪里做得不够好,大可指点一下,大哥肯定会改的。”

    皇帝笑了一下,没有作答,话锋一转,又问起了沈令月别的问题:“令儿,你觉得李庸教导得如何?”

    “他?他教得挺好的啊。”虽然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又换了话题,但这正中沈令月的下怀,刚才那个话题实在危险,不能再继续谈论下去,因此她从善如流道,“就是老喜欢给女儿布置一堆功课,还喜欢到父皇跟前告女儿的状,有点头疼。”

    皇帝失笑:“是你逮着机会就在朕面前告他的状才对吧?李庸他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才,可为良师,不过……既然你不喜欢,那么朕就给你换个夫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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