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绣春-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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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好,你跟他说我姓安。”
“好嘞。”那门房说着已经往里走去,七拐八绕的的很快就看不见人影了,我站在一边靠着一壁墙壁发呆,只管用脚尖不停的踢着地上一块石头,忽听得耳边一声笑,“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我抬头一看,只见三保正笑盈盈的站在我面前,嘻嘻的笑着。我微笑道,“你倒是不端架子,喊你就出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想来你是有求于我了。”三保一副得意的模样。
“王爷在吗,我想见见王爷。”
三保脸色一变,有些不相信似的,“你要见王爷?”
“王爷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我想去谢谢他。”
三保愣愣,说道,“好吧,我带你去。”
这座大院我已经多久没有来了?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三保似乎故意放慢脚步,等我慢慢领略这风光,我却等不及了,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走去,没想到三保却在我身后喊住我,“赫连,你往哪儿走呢?”
“书房啊。”我回身看着三保,有些不解他的问话。
“王爷不在书房。”三保笑道。
“那在哪里?”这倒轮到我惊讶了。
“我不是叫你跟我走吗?你非要走在我前面。”三保笑嘻嘻的走到我前面带路,没一会儿我就反应过来,原来他是在带我往之前给我布置的新房走去。不知为什么,这心脏就扑腾腾的跳了起来。
到了院子里,我有些失神,刚一缓过神回身看,三保就不见了。我只得硬着头皮自己往里走去。刚进门,就看到一个玄色的衣角从一扇屏风后飘出来,朱棣已经走了出来,略略看我一眼,便往一个专门用来闲谈的炕上坐了下来。
恍神之间,我才发现自己忘记了行礼,走到他面前才道万福。朱棣依旧没有答话,只是微微挑着眉毛看我,带着若有似无的笑。他惯会欲擒故纵的手段,这我是知道的,我若是不开口说话,他只怕能这么一直看着我,于是我清了清嗓子,“赫连此番来找王爷,想给王爷道声谢。”
朱棣“哦”了一声,继续看我。
“赫连并越龙城这两条命,都是王爷赐的,赫连此生是没办法报答了,来生定当结草相报。”
朱棣低低笑了,“为何今生没法报答了?”
被他这么一问,我倒一下子懵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便嗫嚅着不答话了。
朱棣收起笑容,继续问道,“你来谢我救了你的命也就罢了,越龙城时常和我见面的,他自己为什么不能来谢谢我,倒要你帮这点小忙?”
我越发的回答不出,朱棣笑道,“又没人捏着你的嘴巴,怎么不说话?”
“王爷不要为难赫连了。”
“我哪里为难你了?”朱棣笑了笑,“是了,你们是未婚的夫妻,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本是一体,你说话自然代表他。”
我脸上立刻就红了起来,许久才道,“赫连该死,还请王爷原宥。”
“哦?好端端的怎么该死?”朱棣又笑了起来。
“赫连有事隐瞒了王爷,我与越龙城不是未婚夫妻……”我的声音越来越弱。
越龙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哦?那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与越龙城虽不是亲生的兄妹,但是从小在一起长大,感情比亲兄妹还好。”短短几句话,我却说了半晌。
“哦,那为什么要骗我呢?”
“……”我的头快低到胸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朱棣大概也是看我够狼狈不堪的,不再逼问,“没有话再要和我说了吗?”
我摇摇头。
“那本王收了你的谢意。咱们两不相欠了。”
听了这话,我心里忽然莫名的难受起来,头却依旧点着。朱棣又轻声说道,“现在你算是一身轻松,无牵无挂了,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不知道什么叫打算。”
“北平这块地方,我想你大概是不愿意沾染了吧。”朱棣忽然有些意味深长,又有些无奈。
我使劲儿点了点头,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我还想回花满楼,那里很好。”
朱棣有些错愕,沉默良久,“你情愿去那里,也不要留在北平?”
“留下无益,不如干干净净的离开。”我抬起头,勇敢的直视于朱棣,“说句斗胆的话,王爷与我,算是有些交情了,为着这点交情,赫连有个不情之请。”
朱棣目光望向窗外,中有无尽的伤怀流露出来,看得我心中大恸,“你说。”
“越龙城是个很能干的人,虽说现在洗白了身份,终究回不去朝廷了,他现在北平,还望王爷多多提拔于他。还有,我回花满楼的事也不要告诉他。”
朱棣转过脸,静静的看了我有半盏茶的功夫,才轻轻启动嘴唇,“可以。本王还有事要做,你回吧。”
“王爷,珍重。”说完这四个字,我又深深的福了福,才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深宫大院。马三保见我风一阵的跑走,还在身后喊了我几声,我也没有回他。回到住处,我迅速的收了几件衣服,倒把越龙城给我做的几件新衣都留下了,留下一封道别的短信,便立即离开了。
北平与金陵之间的这条路我是走熟了的,每一次走都有一种新的心情。只是这次这心情相比从前,多了一份失落,也多了一份说不上来的轻松。
再次回到花满楼的时候,月娘几乎是尖叫着从楼里迎了出来,将我搂得紧紧地一声声的心肝儿宝贝的叫着,知道的人以为她是古道热肠肝胆相照,不知道的人还要以为我是她当红的姑娘失而复得呢。
“我就晓得你要回来的!我就晓得!”月娘一边把我往楼上带,一边说道,“你的房间我都一直没让人进过,我跟自己说,你就是再回不来了,这屋子我也一直给你留着。我也不晓得我们娘儿俩怎么就这么投缘!”
北平的清冷忽然换做金陵的热忱,我一时间还转换不过来,但是月娘这一份情谊我却深深记着,“妈妈,前番可是多多带累你了。”
月娘拿着绢子,在我脸上轻轻抽动几下,“该打,说这么客套的话!谁晓得你从前是……”月娘说着,意识到自己嘴巴太快,连忙又用那绢子捂住了自己的嘴,“我一直还把你小瞧了,竟然看走眼了你有一身的本领。现在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你还在我这里,只是你不诚实,妈妈罚你给我花满楼里的姑娘们做个看护,遇到什么破皮闹事,采花贼夜闯,都靠你驱赶,如何?”
我没想到月娘这么周全,怕我在这类白吃白住不自在给我找出这么一份差事,其实这花满楼养了一帮龟奴打手,哪里用得着我去做这些事,是以感激的笑道,“全交给我吧。”
回到金陵的第二天,我就收拾了一个包袱,只是这次不是远行,而是去李府……………碧落即将临盆,新生的婴儿有家里的仆妇照顾,可是碧落放心不下明月,叫我去看着明月,带她出了月子,要重重的谢我。我知道这是她说的俏皮话,但是我一回来花满楼的当晚,给她递了信她就立刻派人送了请帖来,再加上月娘一再撺掇,说碧落是个没有娘家人的好孩子,虽说不是头一次生产,这种时候,总是很依赖自己信任的人。种种原因之下,我简直不能推辞。是以第二天晚上便出现在李府碧落的上房里。
明月自我一到,便抱到我腿上像个牛皮糖儿似的不愿离开。碧落的肚子因为怀着双生子,又大得吓人,明月这样淘气,确实也不能在她身边蹦跶,所以我看得格外仔细些。
本来碧落的产期是下个月,可是没有想到我一到的第三天,她便提前一个月发作,撕心裂肺的疼痛起来,眼看着就要临产!
李景隆一下子慌了手脚,好在家里早就备了产婆,我因为是未婚嫁的女子,不便出现在产房里,又抱着明月,怕她听见她母亲痛苦的叫声会受到惊吓,便远远地带她躲在外面。
第176章。80。碧落殁
碧落是从下午便开始发作的,可是我抱着明月玩了半天,直到天黑了伺候明月吃饱洗漱好睡下了,碧落的房间里还是没有传出好消息。我不禁有些急了,让老妈子把明月看好,自己往碧落那边赶去,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不忌讳,便往院里走去。还没走两步,便一阵心惊,里头传来碧落撕心裂碎的叫声,那竟不像是生孩子,而像是在撕命了。
李景隆也站在门口,眉头拧着个大疙瘩,两手背在身后,只管来回的踱着步,看样子也是焦躁至极了。再往前走两步,才发现门边上已经端出来好几盆的血水,有的还冒着热气,有的已经冰冷了。
“呀!这是……”我疾步走到李景隆身边,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还没生出来吗?!”
李景隆转过脸来,只见他满额是汗,严重焦急自不必说,“没呀!碧落这是早产,又是双生子,这一胎不好生啊。稳婆刚刚出来说他已经没力气了,而且腹中胎儿胎位不正,再生不出来,胎儿只怕要出问题。”
“那碧落呢!”
李景隆垂头丧气,“碧落也危险得紧。我已经叫来两位太医,一个个都束手无策。我也是……哎!”听他这个语气,简直就是不好,我着急的便去推门。
“你干什么?”李景隆拦道。
“我进去看看碧落!生了大半天了,再生不出来产妇要出问题的!”
“我也知道……可是你进去又能帮什么忙?”李景隆问道。
我也不知道帮什么忙,可是我却觉得自己一定要进去似的,碧落一个人在里头,一定害怕的不行,“我去给她打气。”
李景隆没有话说,只得让开身子。一走进这产房,却扑鼻而来一阵血腥气,两个稳婆都卷着袖子,手上全是血,地上被染成红色的白纱扔的到处都是。“夫人,用力啊!小少爷的头卡住了,您只消再提一口气,小少爷就出来了!”
碧落的声音已经渐渐地低了下去,这时候听了稳婆这一句话,又无力的呻吟了一声,我走过去,只见她面如金纸,一头青丝已经散乱不堪,全部落在枕头上,又是汗又是水的粘稠在一起,露出来的脖子和脸上全是汗水,两手因为痛苦,紧紧的抓着被褥。我心里疼的不行,弯下腰在她耳边轻轻喊了一声,“碧落,你可认得我吗?”
碧落微微睁开眼睛,那嘿嘿的睫毛在眼睛上煽动,嗫嚅着喊了一声,“姐姐。”我这才放了点心,抓住她的一只手,低声道,“不要怕,马上孩子就出来了。”碧落大口喘着气,良久才又低低说了一声,“我痛得很。”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两手一起握住她的手,“我在这里陪你呢,别怕。”
碧落又闭上眼睛,胸口不断地浮动着,我极怕她下一秒就不再动弹了,眼睛也不敢离开她半分。
其中一个稳婆看起来能主事的,见我能在这个时候进来,碧落又如此倚重我,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于是对碧落说道,“我去洗个手再来,你先躺会儿,不要片刻功夫的。”
碧落蹙着秀眉,只握着我的手不松,我心中实在不忍,转头对稳婆说道,“什么事?”
稳婆瞥了瞥碧落,见她好像没了声响,便伏到我耳边低声道,“麻烦您和爷说一声儿,夫人这……这紧急得很啊。”
我一听她这话就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稳婆也吓得脸色发白,“夫人失血过多,只怕……只怕凶多吉少啊!”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怒道,“你们四个人,难道连接生个孩子也接生不出来吗!?外面爷在等着抱儿子,你们要是让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一个个仔细脑袋!”
那两个稳婆自是吓得抖如筛糠,饶是太医,也知道李景隆沾着皇亲,连皇上也格外疼他,真出了事,李景隆不至于真杀了他们,丢了官职是肯定的,是以都非常仔细的替碧落拿人参吊气,又是喂着阿胶补血,忙得格外认真。
直等了半个多小时,碧落才缓过劲儿来,睁开眼睛看到我还在,微微笑了笑,“姐姐,你没走。”
“姐姐没走,姐姐等着你生出来。”
还还没说完,碧落脸上已经现出难忍的痛苦,一声长嘶,稳婆在下面喊道,“好了好了!出来了!”她也是老手了,见到个婴儿的头,便伸手把孩子扯了出来,利索的剪了脐带,另一个稳婆已经把这浑身血污的孩子接了过去,倒着提着孩子的脚,在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那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稳婆才用一块沾着水的湿布给他擦着身子,“是位小少爷!”
这厢碧落却没有功夫去看那孩子,依旧在痛苦的呻吟着,接生产婆还在喊着,“用力,加把劲儿,就出来了!”说话间,另一个孩子也生了出来,旁边守着的一个老妈子上前,重复着同样的手续,将这小的的胎儿拿去清洗。碧落生完了孩子,也拼尽了最后一股力气